编辑 | 于斌
出品 | 潮起网「于见专栏」
随着微医4月初披露IPO招股书,“互联网医疗”的四大厂牌阿里、腾讯、京东和平安,这下就快能在港交所凑出一桌了。
疫情来临之时,无接触诊疗成为刚需,互联网医疗随之备受关注。投资机构可能更看重的是时势对于线上医疗发展的窗口红利,一位咨询公司医疗行业高管曾分析,疫情期间有慢病管理需求的患者无法到医院,部分线上诊疗项目又接入了医保系统,这都是行业的重大利好。根据数字化医疗行业舆情声量走势,疫情拉动数字化医疗平台的用户活跃度大幅提升,用户对数字化医疗话题的关注度进一步升温。
4月15日,国务院印发一份关于“放管服”经济改革的工作文件,围绕就业、投资、消费、民生等领域改革划定了各级政府的工作重点。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一项药品领域的改革。文件明确将放开处方药的网络销售。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除去麻醉药品精神药品,医疗用毒性药品和放射性药品这些药品以外,其余涵盖处方药和非处方药在内的药品都将逐步接入电商平台,分许被销售。这一结果,对于阿里健康,京东健唐这些医药电商平台来说,是一个“蛋糕”又扩大的利好。
数字化医疗场景洞察
越来越大的蛋糕,越来越多的进入者,那么数字化医疗,到底能带给我们什么?它和传统医院又有哪些不同呢?波士顿咨询(以下简称“BCG”)与腾讯合作,通过大数据分析和对1492人的调研,撰写了《2020数字化医疗洞察报告》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思路。
报告显示一方面,公立医院纷纷上线互联网医院提供远程服务,另一方面,医生也通过第三方平台或互联网医院提供诊疗服务。BCG发现消费者的数字化医疗旅程一般分为4个阶段:了解信息、远程问诊、线上购药和疾病管理。随着场景的深入,商业化付费的可能性也在递增,问题是出了第一个场景,其他场景的渗透率均不足40%,而人们在线上获取医疗信息的渠道,主要是以微信为代表的社交网络,这给数字化医疗的营收带来了困难。
而在慢病管理和健康管理服务中,中国有超过3亿的慢性病人,疾病可恢复性低,病人需要长期治疗、定期复诊,只要维持用户粘性,便可以获得持续的收入。从逻辑上来说,在慢病和重症领域,数字化的疾病管理潜力很大,他能提升医疗系统的诊疗效率,也能改善患者的患病体验。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专业门槛却相当高,消费者要建立屏幕间的信任,托付健康的信任很难。最多的时候,中国曾有200多个糖尿病管理APP,但真正能稳定活的用户的很少,因为一旦涉及到每个患者的具体病症,对服务的专业性和安全性就极难把控。所以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互联网如何做到“严肃医疗”而并非只是了解疾病知识?消费者能获得的只能是远程问诊吗?
互联网医疗的严肃之路
以微医为例,与阿里健康、京东健康等数字医疗企业不同的地方在于,微医并非依赖医药电商销售赚钱。市场观念中,微医走的是“严肃医疗”路线,县、乡村、社区、基层都是微医的重要关键词。一个例子是微医近年来推广的“流动医院”项目。它主打的是“互联网+健康扶贫”的概念,在长得很像救护车的服务车内,设有诊疗和检查系统。微医称,这些“流动的二级医院”能够支持53项检查和100种常见疾病的标准化诊疗方案,并可以向基层医疗机构收取服务费。
另外,就在近期,医疗大数据独角兽企业零氪科技宣布获得阿里健康战略投资,双方将共建以患者为中心,以技术创新为驱动的中国肿瘤患者全疾病周期服务平台,积极探索线上肿瘤专科药品创新服务模式,打造线上线下的肿瘤专科医疗服务阵地,为肿瘤患者提供覆盖全疾病周期、从医到药的优质医疗健康服务。此次战略投资零氪科技,既是阿里健康在重大疾病领域的新布局,也表明了阿里健康以互联网创新技术助力严肃医疗的决心。
而对于慢病和重症患者来说,虽然数字化工具理论上可以让他们的治疗更方便有效,他们还是更信任传统的医院、卫生中心等线下机构。他们不选择远程问诊的主要原因,是问诊效果不佳、无法报销、无法检测。
本质上,深度的数字化医疗场景无法普及,根源还是医疗资源的供给端是否愿意、尝试新方法。
不论是医疗信息、问诊、药品购买还是疾病管理,这些场景的核心资源,依然来自以医院为中心的医疗体系内。医院和医生,是否愿意使用这些数字化工具提供服务,决定了这些服务的品质。消费者的动力,往往也靠医院来推动。比如疾病管理,因为涉及大量专业知识,所以大多数消费者都会接受医院的推荐。
但目前还没有广泛的深度参与数字化医疗服务的医院。从硬件上说,目前中国医院之间,甚至医院内部的信息数字化,以及信息互通还很不充分,导致很多理想化的服务没有落地基础。另一方面,对医院来说,数字化工具如何定价,现有的运行方式需要做哪些改变,都要谨慎考虑,考虑的结果往往就是动力不足。
在挂号预约等环节,医院的改进明显,因为这能有效提升它的运营效率,但涉及到诊断、检测、开药等环节,它们就未必愿意尝试数字化改革。
互联网医院该如何落地
互联网医疗公司,一般会通过两种思路对医院改造:一种是“医疗+互联网”,由实体医院驱动,利用互联网技术来延伸实体医院的线上医疗服务,把线下医疗互联网化,以提高医院的服务半径。这一模式的典型案例是由广东省卫生部门主导的“广东省网络医院”,这家网络医院可以理解为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的服务延伸,合作者大多限于院内医生。
另一种则是由互联网企业驱动,将互联网技术与实体医院以及医生结合,以此提供远程医疗、健康管理等服务。这一模式的典型案例是乌镇互联网医院,微医招股书显示,此次上市的公司主体100%控股乌镇互联网医院,直接持有乌镇互联网医院90%的股权。乌镇互联网医院是微医旗下的在线诊疗平台、提供预约、问诊、电子处方、送药等服务。
亿欧智库的《2020年中国基层医疗研究报告》显示,目前我国的医疗机构中,基层机构占比达93%以上,但只有53%的诊疗下沉到基层。一方面,大城市、大医院的医疗负担重;另一方面,基层有大量资源沉睡,无法调动。
互联网医院介入后,传统的“病人走向医院”思路可以转变为“以病人为中心”。理想状况下,在基础疾病和慢性病领域,医疗将围绕病人展开,这些服务可以在线上完成;而急重病以及疑难杂症等大病,则围绕大医院为核心,病人去到医院完成诊疗。
根据公开资料,乌镇互联网医院提供的服务分类主要分为四个板块--问诊方面,对接全国医生;在线药房,则与国药集团、金象网等B端企业合作;健康计划板块,微医可以介入的是诸如医保、金融这样的业务;在健康+领域,微医还可以与第三方检验以及体检机构合作。
乌镇互联网医院问世之后,好大夫、春雨医生、丁香园等数字医疗企业也与银川市政府合作,建立互联网医院。得益于政策支持,银川市目前是中国互联网医院的实践大户。
按照银川对互联网医院医疗体系的五级划分,可以看出顶层设计对互联网医院的设想,即按照疾病的轻重缓急、以及区域内医疗资源的配置,逐步升级。
第一级:居民可以在家利用健康体检仪实时监测21项生命体征指数。
第二级:社区卫生服务站的家庭医生可分析数据提供诊疗服务。
第三级:必要时借助网络医院诊疗。
第四级:由网络医院对接本地三甲医院,专家指导基层家庭医生完成诊疗。
第五级:疑难重症患者可由接诊中心邀请北上广域外专家及时会诊。
但要注意的是,互联网医院真正落地,还面临诸多拦路虎。一方面,原始影像、检验结果、电子病历等数据都是诊疗中的重要支撑,但目前各实体医院尚未完成整合以及标准化的过程。另一方面,互联网医院也要面临接入医保系统的难关,这将决定它是否能接触到对服务费用更为敏感、基数也更大的用户群。
中国式ACO:未来中国市场的潜力所在?
在2016年的新闻发布会上,微医董事长兼CE0廖杰远曾说要把微医变成中国式的 ACO(Accountable Care Organization,责任医疗组织)。ACO是医疗服务的一种付费方式,指的即是用户按照年费购买健康服务后再由医生来主动干预会员的健康管理方式。
参考美国医疗体系的改革道路,美国的支付方式大致经历了从FFS(按服务付费)、到 HMO(健康维护组织),再到ACO(责任制医疗组织)的进阶阶段。
FFS是中国目前医疗付费的常态。诊疗过程中用了什么服务,比如B超、核磁共振、验血,便按照什么项目付费。这种模式的弊端是,医疗机构的收入与医疗服务的次数与金额是正比关系。可能导致过度检查、过度医疗,医疗行为无法回归到医疗价值本身。
国际上认为,更合理的医疗付费模式应该是按价值付费。比如美国凯撒集团的HMO模式,是以健康维护组织为核心。组织内的会员每年不管是否产生医疗费用,都需按年或按月缴纳固定会费。HMO组织授权医生为会员提供医疗服务,医院和医生则通过控制医疗服务来控制费用,再分享保险盈余。所以,HMO的弊端与FFS正相反--当诊疗成本超出会员费后,可能有医疗不足的情况。
山东泰安正是微医目前的试验田。微医希望能在泰安实现一个以会员式数字慢病管理为主的平台,打通诊疗(互联网医院)、管理(16家公立医院+23家慢病管理门诊药店)和支付(齐鲁保)的闭环。微医在招股书中描述,微医在泰安实现的“市级数字慢病管理服务为泰安市中心医院已分担15%的年度门诊量”。
如果这种模式能成功跑通并实现扩张,将是微医未来在中国市场的潜力所在。
而另一数字医疗对手平安好医生也瞄准了商业健康险领域,它曾经的计划是,要在10年内投入500亿元用干建设上万家线下诊所,并日这些诊所采用统一的服务标准、装修标准和收费标准。标准化的用意,即是精确化健康服务,进而可以管理医疗成本。但在商业健康险不够成熟、渗透率也不高的市场环境中,这些设想在短期内都难以被验证。
未来:医疗科技挺进医疗行业“深水区”,带来新的想象空间
在互联网医疗行业收入和盈利持续增长的过程中,药品销售贡献的比例较高,这或多或少成为行业热议的焦点。
但其实,与线下医疗服务相比,互联网医疗主要在于进行在线问诊、常见病和慢病复诊拿药,无法开展检查检验和手术等项目,对于同时提供医和药的平台来说,药品自然会占据较大比例。因此,不能简单看营收的大头就判断一家企业的布局逻辑。
以阿里健康为例,去年11月,阿里与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简称“浙大一院”)共同打造的“未来医院”信息系统正式上线,成为全国首个基于云架构的智慧医院信息系统。
作为一家区域级的医疗中心,浙大一院的信息化建设已历经多年,但随着余杭、之江院区的新建,浙大一院面临数据量井喷,旧系统在算力上无法支撑的局面,加上各个院区之间系统繁多,信息不互联互通,使得医护人员在工作中需在多系统中来回切换。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熙牛医疗(阿里健康在数字医疗领域的重要布局)承担了此次系统的开发。于是,一套完全以云架构为底座的信息系统搭建起来,每时每刻的海量数据变化,在强大的云计算能力下,实现了患者信息和医疗资源集中管理调度,并得到智能化高效匹配,且实现跨院区患者转移、医生多院区智能排班、检查检验智能多院区预约等。
基于该系统,浙大一院将医疗信息系统共性资源沉淀为多个能力中心(包括患者中心、预约中心、医保中心、支付中心等),从而更好实现系统互通,提升诊治以及运营效率,方便患者就医。
此外,为了能够加强对药品流通环节的服务把控,阿里健康基于追溯码技术,于去年天猫双十一期间推出首个网上买药保真机制,消费者在天猫购买带有“小蓝心”标记的药品后,均能通过淘宝、支付宝扫码的方式追溯药品源头,同时还能获赠假一赔十的正品险。
除了运用在药品流通环节,阿里健康还将追溯码技术拓展至新药研发临床试验和非药品追溯领域。此前,我国科研团队在科技部立项“干细胞治疗新冠肺炎”方案中,就已引入了“码上放心”追溯系统,首次实现临床试验用药物的全链路追溯,有效保证试验结果完整性、加速临床试验进度。
相比于其他市场,中国医疗行业的数字化改革,其实基础更好。它的信息基础设施完善,与线上服务相关的应用平台和物流体系也很健全,消费者对于数字化平台都很熟悉,这些都为该领域的创业扫清了障碍。如果专业医疗机构能变得更加开放,愿意用自己的资源与技术提供合作,可以期待,将产生真正能解决痛点的数字化医疗服务。